【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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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爱女士和晴明小姐到!”门卫高声宣布。
两马在台阶尽头站定,打量起面前的大厅。
全是马,穿着上好的衣服,低声交谈着。厚厚的地毯铺在地面上,四处分布着几个站台,上面展览着(大概)相当珍贵的艺术品。厅外绕着一条弯曲的走廊,通向别墅的其他部分。园艺师设计的藤蔓从开口处垂下来,让外面的墙看起来有了森林的感觉。整座屋子的中央有一个小池子,池边立着三座硕大的喷泉雕塑,一尊独角兽,一尊天马,一尊陆马。
“两位小姐今晚真美。”她俩下楼时,一个声音说道。
那是一匹暗棕色的陆马,黑色的鬃毛向后梳得光亮。他着一身黑色西服,褶裥徽带亮得雪白,衣领上别一朵红玫瑰。
“还不是因为有这位帅哥相伴?”雯爱笑了两声,伸出蹄子让他亲了一口。
晴明看到这一幕,勉强忍住自己的呕吐反射,随后行了个屈膝礼。
“鄙马康爷,两位做东。”他鞠一躬。
“雯爱。”独角兽回答道。她的体色是一抹艳丽的粉,鬃毛混着火红与淡紫色。整个看起来,她像一张炸开了的连理节贺卡。身上的丝绸黑裙与她浓郁的配色的对比吸引了周围的每一双眼睛。
“晴明。”天马也说道。她的毛只是简单的黄,鬃毛同天空一般蔚蓝。淡粉色的长裙有蓝色的褶裥和花边。
“这样一来,晚会可要有意思多了。”康爷说着,眨眨眼,差点又引得晴明吐了。“今晚会多留意两位的 。”
两马走进大厅,雯爱走路时屁屁的摇动勾着康爷的眼睛,直到她消失在马群里。
“要进去很容易,”塞蕾丝蒂娅说道。在面前板子上各类蓝图和蹄记上方的一个小角落里,钉着两张票。
“他和我对上已经很多年了,我俩都不讨对方喜。他怼我的方式之一就是每次办派对都会给我和露娜送两张票。而且人家派对真的还不少。自然,我们从来都不会去。”
“不过碰巧了,他今晚就有一个派对。那么,雯爱和晴明今晚就要出席了。”
“这裙子可真是太漂亮了。”小圈子里一匹雌驹说道。
“我-啊,是吗?”晴明有一点紧张,“这件我平常都是压衣柜里呢。”准确来说,是压在皇宫的许多储藏室之一里,而且恐怕比目前她周围的所有小马加起来还要老了。
“那是当然,”霞光(Glowing Haze)点点头,“诶,这个颜色和你太配了!而且褶裥我也好喜欢的。”
“啊,谢谢了。”
和雯爱分开之后,晴明被拉到了几只贵族小姐的小圈子里。她们的衣服一个个都像是私马定制的,花了不少钱——其中某一件还是出自瑞瑞之蹄。而不知道为啥,她们还觉得自己简单的衣服很漂亮。
“我也很喜欢你的裙子,”晴明有些害羞,“那披肩的凤凰毛好像真的啊。”
“就是真的。”霞光得意地耸了耸自己披着的披肩,围巾的尾部往上一扬。凤凰的羽毛早已失去了真凤凰的那份光彩,但在灯光下依然闪着微光。
“天啊,一定很贵……”晴明嘟哝着。
“是,花了不少钱呢。不过还好,其实还可以贵的多,比如没逃掉那些没用的公主们制订的关税……以及羽毛用正常方法采集的话。”
“正常方法?”晴明忽略真身躺枪的事实,头一歪,问道。
周围几匹马都摆出你竟然不知道的表情。霞光嘿嘿一笑,“这么说吧,凤凰有一个好处,要是它产能下降了,或者老了,可以直接……重新开始。你懂吧?这样一来供应稳定了,价格自然也就低了。”
“天啊……”晴明掩住嘴,“这-这个不合法吧!简直不是一般的不合法啊!”
“诶,是倒是,”霞光挥挥蹄子,“不过放心,他们手法是很仁慈的。每只鸟都有自己的小笼子,时辰一到就刷新,而且刷新过程也是基本无痛的。而且啊,我们可是上流社会,要给其它小马们做好表率。这也意味着时时刻刻都要展现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嘛。而且,塞蕾丝蒂娅的法律和小马真正的需求脱节已经太久了,对我们这些真正了解民意的马不适用。”
“这样啊……”晴明紧张地挪挪身子,“那个,那你能不能……”
霞光笑笑,用翅膀推了晴明一下,“看来你和我的供货商可以做一笔生意咯。一会来找我,细节到时候谈。”
“嗯!”晴明开心地笑了。
她是真的开心。地下偷渡外来珍惜货物的产业链她早已有所耳闻,但从来没找到什么真的证据。现在感谢晴明,皇家卫兵们有了一条线索了。这下那些黑货的来源,还有什么恶心的地下小作坊都得被揪出来。说不定,作为感谢,她还会考虑赦免霞光呢。
菲诺米娜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这只小凤凰被困在笼子里,身上的羽毛成熟脱落——在产能落后时甚至靠拔——被收集起来拿去卖……如果还是不够的话,一针锐利的魔法之后,便又有一只新凤凰等着产更多的羽毛了。
再一想,算了,不赦免了,这事谁都别想跑。
一杯酒喝完,雯爱略带失望地叹口气。她的舌头缓缓地划过杯沿,然后伸到杯底去,舔掉最后一滴酒。三匹公马和一匹母马晕了过去。
雯爱放开杯子,两只公马冲过来,头撞在一起,想要接住杯子,在地上扭打起来。她的屁屁一扭,转身走起来,一路上的马脑袋多米诺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转向她。
她停在餐车旁,浏览一下上面摆着的食物,然后轻轻呻吟了一生,撅起嘴。身后立刻爆发了一场战斗,一堆马争着抢着要到她身边来。终于,一个胜者出现。
“怎么了?”旁边衣冠不整的公马还有些喘。
“这个嘛,我想吃胡萝卜,可这些……”她指了指一旁的那碗为了满足上流社会标准而做得小小的胡萝卜,“这些都太小了。”
她用自己亮闪闪的眼睛盯上了面前的公马,公马愣住了。
“你知道,哪里可以让我尝一尝大【哔】大的胡萝卜吗?”
“大……唔?”公马连一个词都说不出来了。雯爱呵呵一笑,没等他再说出话,走了。
她现在玩得真是有点过火了。不过,也真是好久没有勾引过陌生小马了。事实上,她之前也从来没试过一次撩一整个舞厅的小马,也是第一次让自己骚力全开。
“进去之后,我们得想办法侦查一下,”塞蕾丝蒂娅指着康爷豪宅蓝图上的舞厅,“保险库和他的收藏品都在地下室里,但是我们不知道他有什么安防措施。肯定会有守卫,警报符咒什么的,保险库本身肯定也有什么锁。但是我们完全不清楚。”
韵律点头,“所以说我们进去之后要低调,然后弄清楚情况?”
“不,不,不。”塞蕾丝蒂娅摇头,“正相反。这是上流社会的舞会,里面都是挤破了头想出名的小马。要是保持低调,反而会引起注意。所以我们要骚,而且要骚到底。”
“懂了,”韵律微笑起来,“雯爱的魅力我还没完全实验过呢,说不定会很有意思……”
雯爱绕着房间里走起来,观察着康爷雇的保安们。他们的形象和大众印象中惹不起的黑帮老大会雇的那种混混一样,他们都一副没事干的样子,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确定好了自己的目标,慢慢晃了过去,然后一冒头。
“诶,你好呀?”她透过自己的眼睫毛给他泡了个媚眼。
“嗯,小姐?”他礼貌地回答,表情出马意料的平静,“需要什么帮助吗?”
“这个嘛,我想找个没马的地方呆一会,老被他们盯着太烦啦。”
“小姐,我们这里不能一匹马在房子里逛的。”他的声音里有了一许惊讶。
“唔…”雯爱的头微微一晃,然而这个保安依然不买账。她也更卖力了起来,“我也不是要一匹马去逛啦。也可以找匹马陪陪我,就我和他,没有别马,这样就没马能看见我们……”
她抬起一只蹄子,摸上了保安的胸膛。他朝下看了一眼,又抬起头对着她说,“我懂了,小姐。希望您能明白,我喜欢男的。所以……对您没兴趣。”
“天啊!”雯爱缩回蹄子掩到嘴上,“我不是……对不起——”
“您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平常我一般都能看出来的。”
他耸肩,“毕竟这种东西平常也不是看一眼就能懂的。”
“不,不是。我对这方面一般都很准的,我靠这个吃饭啊。”
“那估计您今天状态不好吧。”他礼貌地点点头,又回到原来的站姿,继续盯着房间里的客马们。
雯爱愤愤走开,脸红到连自己亮粉色的皮毛都盖不住了。你算哪门子爱之公主啊!连人家的取向都没看出来。 她羞羞的,想着。
这一次,她没自己选了,见到一个就上。
“你好啊,帅哥。”
铜章(Brass Criniere)看着一整屋子的小马玩得比自己开心已经看累了,很高兴地转过头。可能是客马找不到厕所了,或者想要知道吃的啥时候才能再上一轮。这种小事情也算是无聊之中一种很好的调剂了。但他看见的是一匹漂亮到欠的美女,调皮地晃着屁屁,用想要上床的眼神盯着他。
“那个,”雯爱的声音里掺着呼吸声,“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呀?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呢?”
铜章咽了口口水,突然上升的激素水平让他有点晕,“因-因为,我是给这次晚会的东家做保安的。那边的楼梯下去就是储-就是客马们不能去的地方。所以得要我看着。”
“诶…太可惜了。我还想找个地方歇口气呢。要舒服的,私密的地方。有张床什么的最好。但是这里的路我又不认得,要是能有谁能带带我就太好了……”
这话一出口之后就没啥好说的了,不一会两马就已经到了楼上的一间小房间里。雯爱在房间里逛着,一旁床上坐着的是饥渴的小保安。
“好多漂亮的画啊!”韵律从墙上摘下一幅画,说道,“康爷是不是还有很多好看的东西啊?”
“啊,有的,就-就在保险库里。”
“喔喔,听着好有意思啊。”她跳到小保安的面前,“里面都有什么?”
“反正-反正就是很贵的东西。大部分我也没看到,不过光是我看到的就很厉害了。”
“要怎么进去啊?”
“嗯?”铜章眨眼,“你问这个干啥?”
“没啥,就是好奇,”雯爱凑上前来,一只蹄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你能不能说嘛?我就是想知道……”
他咽口口水,“好……保险库有两把锁。一个是密码锁,另外一个要说出对应的暗语才能打开。”
“诶,这两个你知道嘛?”
“我只知道暗语,密码不知道。这样的,密码和暗语都是分开让马记的,这样就——”
“有意思啊,”雯爱凑得更近了,鼻子几乎要贴上他的脸,耳语道,“那暗语是什么呀?”
“啥?我…”他突然摇摇头,把她推开,“那啥,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还有你一开始为什么要问?”
雯爱看见他怀疑的眼神,嘟起了嘴,“我就是好奇嘛。而且……”她一转身,立起来,屁屁一晃,尾巴撩过他的脸,又凑回来,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耳语道,“知道秘密的我才更带感
哦。”
“我…我…我我我我我…”
“不如这样吧?”她依然耳语着,头凑到他的脸旁,“你就悄悄告诉我,然后我就给你一个很特别的礼物。”
“我,我……”他有点喘,呼出的热气吹到她的耳朵上。终于,他悄悄耳语道:“塞蕾丝蒂娅的大肥屁屁”
“唔,嘿嘿,我喜欢。多谢你告诉我啦。那么,闭上眼睛,我俩都想要的那个大大的礼物,现在就给你~”
铜章顺从地闭上眼睛。但他也不是那种一直都会乖乖听话的马。他忍不住又睁开一条缝,想要偷看。有趣的是,韵律的礼物似乎是个蹄子,而且正迎面——
“等你找到一个了解情报的小马,骗他上了床,我们就能——”
“等等,啥?”韵律打断了塞蕾丝蒂娅,“我都嫁马了!你可不能指望着我再去勾引别的公马吧?”
“或者说雌驹。我对康爷的保安力量了解不多——”
“你搞错重点啦!撩一撩别马没什么,但是我都嫁给银甲闪闪了,我才不要和别的小马上床呢!”
塞蕾丝蒂娅叹气,“我又不是真的要你和他做,让他有这个想法就行了,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然后……我也不知道干啥,打晕他?算了,不打晕,这样太不现实了,到时候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反正你就当成是升级版的撩就行了。”
韵律哼了一声,“行,非得这样就这样吧。但是我可不开心。”
“好好好。反正这就是你最重要的任务了,之后就看我的……”
“又见面啦,雯爱。玩得开心吗?”晴明问道。
“唉,简直太好玩了。”雯爱抛了个媚眼,点头。晴明激动起来了。这是暗号;雯爱套到话了。晴明也点头回应,然后雯爱的角亮了一下。
魔法释放,周围的小马都听不见她们的谈话了。不过她俩的时间只有十五秒左右,再久,或者再用第二次,那恐怕保安就不会觉得她俩只是两个想要说点八卦的朋友了。
“过了那扇门,下楼梯就是保险库,和蓝图上画的一样。门上有两把锁,一把用暗语开,另一把输密码。我知道暗语是什么,但是密码就得靠你自己破了。
“没问题,”塞蕾丝蒂娅道,“密码锁防不住翼角兽的,只要我集中精力,密码锁没有我听不见的1”
“我就不问你是从哪学的了。至于暗语,暗语是‘塞蕾丝蒂娅的大肥屁屁’。”
“我不止要偷了他的书,我还要宰了这兔崽子!”塞蕾丝蒂娅的嗓音从晴明的伪装下漏出来了,“简直-”
雯爱一个蹄子塞到晴明嘴上,瞪了她一眼,隔音魔法随之消失了。蹄子后面依然传来阵阵低吼,但也慢慢平静下来了。晴明推开雯爱的蹄子,
深呼吸一口,点点头。
“行,我没事了。”
雯爱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点头,转身回到派对中去了。今晚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没马注意到晴明晃着晃着来到大厅边缘,假装欣赏起艺术品。同样,也没马注意到她走到台阶附近的一根柱子后,就再也没出来了。
自然,她不是没出来。要是你仔细看,
空气之中那一抹暗暗发光的模糊就是她,一路从柱子走到了楼梯。事实上,唯一看见了她的东西,就是大厅里的红外探测水晶。
保险库前的保安室,屏幕前的小马皱了皱眉头。一个水晶突然有了信号,但其他几个都没有。他敲了敲水晶,但上面那个移动的粉红小点并没有消失。
“那个,弗兰克?”他朝身后叫了声。
“艾德?咋啦?”
“这个热视水晶好像出问题了,它显示的——唔唔!”
身后的空气伸出一只前蹄绕上了他的喉咙,掐掉了他剩下的话。他四只蹄子开始扑腾,想要挣脱。他的同伴也伸蹄向自己的电杖(stun
wand)摸去。
但空气中的模糊转了个身,怀里小马扑腾的蹄子一下打昏了还没来得起掏出武器的同伴。几秒钟后,他自己也软下来了。
空气中的模糊显出一只小马的形状,随后是晴明淡雅的体色。她看了眼身下两只昏迷的公马,偷笑了一下。
“真希望能多跟那些谍报部门的呆会,”她走向保险库,一面想着,“他们的小玩意最棒了……”
……
“我这件秘密武器就是来干这个的,”塞蕾丝蒂娅指了指屋子一角,骄傲地说。
韵律看向那边的马偶模特,“什么东西?是在那件礼服后面?”她问。
“不。那礼服就是
秘密武器。是很久以前情报部门那边做的好东西。”
“你说的是间谍那边?”
“不,人家的官方名称是皇家情报局(Royal Intelligence Gathering
Department)。”塞蕾丝蒂娅不高兴地哼了声。
“皇情局?”韵律惊讶地眨眨眼,“原来真的有这个机构?”
“别傻了,当然没有。而且有这样功能的衣服也没有被他们做出来过。”
她的蹄子在礼服的领子上一抹,下一瞬,礼服,和穿着礼服的那马偶模特微微一亮,消失在了空气中。
“厉害了,”韵律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独角兽研究隐形魔法都……那么久了。“真的让他们给研究出来了?
”不完全是。“塞蕾丝蒂娅把蹄子伸向礼服后面。蹄子不动的时候,只有礼服的外轮廓隐隐可见,而当她晃起蹄子时,空气中开始出现波纹,如同从水下视物一般。
“不是隐形,只是一种迷彩效果而已。就是把礼服后面的东西显示到你眼前。如你所见,符文本身也有缺陷,刷新图像有延迟。而且这东西只在可见光谱内起作用。其他方面,这东西就跟一件普通的礼服没区别。
“它能给你的就是几秒钟的先蹄机会,有时,这就足够了。”
……
晴明的眼睛快要把第一把锁给瞪化了。然而不论她的眼神多么凶猛,锁死活不开。最后她从自己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塞蕾丝蒂娅的大肥屁屁。”咔嗒一声,锁开了,她拉下第一个把手。
她开始减缓自己的呼吸,看向第二把锁。她的注意力集中到内心的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听力敏感度调到了正常范围之外。
同其他和翼角兽有关的东西一样,翼角兽的感官能力比普通小马要强得很多。对于部分感知,如听力和嗅觉,这样子是很糟糕的——带着超强嗅觉走到用过的厕所里是什么感觉你能想象吗?
不过现在,这些感知就派上大用场了。能力最大化的情况下,全马国没有什么密码锁的锁闩是她听不出来的。但如此敏感的听觉也意味着即使楼上有小马走路的声音大了一点,都会让她感到十分痛苦——甚至导致神经衰弱。所以,她要小心,而且要快,免得找到密码之前——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听力又调回了略高于正常小马的等级。
转身走回保安室,她在刚刚放倒的警卫身上翻找着。第一只没有什么发现,但是在第二只小马的制服帽子里,头带的内侧,塞了一长小小的纸片。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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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小马总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能偷个懒就偷个懒,她高兴地想着,小跑回锁前。输出密码之后,她拉起第二个把手。大门发出一声令马满意的哐啷。
保险库厚重的大门慢慢向后退去,里面泄出的金光照亮了晴明所在的走廊。她往里走了几步,站定,敬畏中环视整个保险库。
周遭的艺术品能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博物馆都嫉妒得发绿。堂皇,美丽的各类画作,被颜料捕获在帆布上的真实与梦境,挂满了一面又一面的墙。某些地方甚至因为没地方挂,就把画找个支架放着。花瓶,雕像,小装饰,稀世珍品,魔法工艺品,重大发明的真正原型机……许许多多,塞得整间屋子要爆炸。
她的敬畏之中也带着愤怒;这些珍宝应该到外面去,在世马间展现自己的美,而不是被藏在某个罪犯的地下室里供他独自欣赏。她看见了一尊将露娜描绘为夜之女神的雕像。想起来了,那是露娜被放逐之前少有的几尊歌颂露娜的作品之一。而这一件正是自己妹妹的最爱。上一次她见到这雕像是在旧城堡那边。她超想把这尊雕像也带走,但它太大太重了,而她还有别的目标。
没关系。她比康爷活得久,甚至比他全家活得都要久。不论如何,总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被充公拍卖。而那一天,拍卖行的正中央坐着的将会是马国至高无上的日之公主,随时准备押上整个国库也要买买买。
不过现在……
找到了。在房间的另一端,一整面墙上全是书架。上面自然是各种只有这间仓库里才有的珍惜初版书籍。为了加快速度,晴明扇起翅膀,飞到空中,顺着书架滑翔而去。
当她经过帆布盖着的一堆参差不齐的板条箱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响起,红光大放。晴明一惊,然后撞到了一个魔法阵的内壁上。她被困住了。
“不过这些计划的大部分都是毫无意义的,”赛蕾丝蒂娅说完,放下教鞭,“我们完全不知道保鲜库里有什么符咒,陷阱,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等着。谁走进去都得被逮个正着。”
“现在看看咱们今天又逮到啥好玩意了,”康爷嘿嘿笑着,打开保险库的门,“希望这次能比上一只经用一点。”
他的保镖在他身后散开,围起了地板中央的魔法阵。魔法阵在康爷的脚步下解锁了。他朝着面前戴着兜帽的小马摇摇头,“知道吗,不好好计划一番就这么冲进来可是——”
他停下了,才发现自己是对着一堆木头箱子和帆布在说话。
“怎么——”他话没说完,晴明从身旁的一个大箱子后面冒了出来。
“惊喜哦!”她大吼一声,一屁股把康爷撞进了他面前的假马中。康爷一个狗啃泥摔到地板上。
她腾空而起,向前一冲。身后第一轮击晕魔法的攒射打到了地上。第二轮齐射到来之前他飞出了保镖的包围圈,身后落下一颗烟雾弹。
房间里充满了阻碍视线的灰色烟雾,不慎吸入的小马都猛地咳嗽起来。更加混乱之中,烟雾开始触发其他各类防御陷阱,让剩下的保镖眼中全是各种瞎眼的闪光和火花。
晴明冲出烟雾,得意地大笑着,顺着走廊一路飞向舞厅;就算没拿到书,康爷发现自己被套路那一瞬间的表情也绝对值了。
飞行中周围的空气中不断有击晕魔法划过的嘶嘶声。但她直接忽视了。这么一套玩下来还有力气发射咒语的警卫都被烟雾挡着,准头也好不到哪去。她甚至都懒得做点回避动作。然而她错了;就是瞎蒙的魔法也有蒙中的时候。
一击魔法打中了她的翅膀。它不受控制地缩回到了晴明的身子上。一声苦叫之中她撞到了地板上,翻滚了几个身位。当她爬起来时翅膀已经开始恢复了。翼角兽体质能帮她恢复,但对于门口还在站岗的俩警卫没什么帮助。情急之下她打开了晚礼服的伪装开关,前冲之间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一次冲撞撞开了警卫们。虽然他们只是给钱干活,但一个二个也不是吃软饭的。两马迅速反应过来,朝着身旁擦过的一团模糊打出了自己的击晕魔法。出门只有一条道,他们瞄准的位置毫无死角,两道魔法正中她的背心。
幸运的是,晚礼服中编织的符咒挡下了大部分攻击,过载之后失去了隐身功能,剩下的攻击只是让赛蕾丝蒂娅的背后刺痛了一下。不幸的是,符咒过载导致整件晚礼服着火了。幸运的是,她对火焰是完全免疫的。不幸的是,一只着火的天马要逃走是很难的,尤其还得穿过一大群易燃的小马们。于是她跳进了舞池中央的喷泉里。
雯爱在康爷豪宅旁的树篱后焦急地等着,不一会就探出头往里面望一眼。她想用魔法溜回院子里也不是问题,但草坪那边还有巡逻的警卫。最怕的就是她让警卫给发现了,惹出乱子。毕竟她的工作不是分散注意力,而是接应逃脱。
不过怎么接应她也不知道。赛蕾丝蒂娅并没有告诉她计划的许多细节。其实她暗中怀疑就连日之公主自己也不清楚。对于一个细细规划,小心治理了马国数个世纪的君主来说,她今天表现出的左倾机会主义倾向相当令马不放心。
事实上,她唯一告诉雯爱的就是让她到外面去等待行动信号。行动是什么她没说,信号是什么她也没有——
豪宅里传来尖叫声,轰隆声,还有魔法发射的嗡鸣声。
至少行动信号还是挺明显的。最后看了一眼,确认四周没有警卫后,雯爱一跳跃过树篱,角上光芒大放。
喘息中,晴明更加靠紧了身后的雕像,又一轮击晕魔法打在了她身旁的石头上,让她缩了缩。
“快点,快点啊,”她有点慌了,念叨着。
冲进舞厅几秒后,保险库里的警卫们也都跟了进来。情急之下她飞到了独角兽的雕像上,躲到了它的脖子和抬起的前蹄间。
这样一来警卫们倒是找不到一个好角度射击她,但是她也被包围了。周围不间断的支援火力掩护着他们慢慢向前准备一举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舞厅另一端的窗户应声破碎。
“援军登场!”雯爱立于窗沿上,叫道。
晴明猛地一跃飞入空中。五道击晕魔法封闭了所有死角,呼啸着飞来…但被雯爱的魔法盾挡下了。
盾面反射的击晕魔法弹到了康爷的蹄子上,疼得他一跳。晴明见状嘿嘿一笑。
“感谢款待,不便久留,告辞!”晴明转头叫道,一路飞到窗口,路上更多的击晕魔法从盾上弹开,跳弹偶尔击晕一两匹无辜小马。
雯爱跳到草坪上,一路像围墙跑去,身后晴明紧跟着贴地飞行。外面一匹落单的警卫过于着急地抄起电杖朝这边冲来。
电杖打出的第一发弹在雯爱的魔法盾上,晴明空中一个侧滚,跳弹贴着她的翅膀尖擦过去了。另外两发径直弹到了警卫的胸前,送他一个狗啃泥栽到了精心维护的草坪上。
晴明翅膀一扇,完美地降落在墙上,一会之后身旁传送的闪光之中出现雯爱。她俩一齐跳下另一面,上了街。
随后在略微加快的却又不易引起怀疑的步伐中,两马走进附近的一个小巷中,从一堆箱子后面拖出两个事先藏好的鞍包,把自己的晚礼服——或者说晚礼服的灰烬——塞进了包里。
注意力全力集中之下,她们改变了自己的伪装,去掉了翅膀和角。和幻形灵不同,翼角兽无法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观;她们能伪装成一只普通小马,但也就那一只而已。不过稍微花点心思,还是可以暂时抑制或者刺激伪装的某一部分,比如角和翅膀的出现和消失。
两匹陆马悠哉悠哉地走出小巷,好奇之中围观了一下附近一座豪宅里冲出来的一队又一队警卫。走到街另一头,她俩告别,分了开来。
其中一匹顺着原来的路继续走了下去,另一匹则走到了附近的一间仓库中。
“什么鬼?”韵律一蹄子拍到了桌子上,问道,“如果谁走进去都会被逮个正着,我们这些计划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傻侄女哟,”塞蕾丝蒂娅的笑容险恶起来,“因为这就是 咱的计划。”
塞蕾丝蒂娅走进仓库,伪装消失。地上一大块金属板躺着,被她用魔法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放到一旁,走进板子下的楼梯里。
黑暗的地下室中她一面走着,一面四下紧张地张望着。角上发出的光也没太大作用。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面前的黑暗中浮现出两只幻形灵时,她还是不由得退了两步。
“喀拉拉(Ka-klack),夸嚓(Sqwuark),”她分别朝绿眼睛和蓝眼睛的幻形灵点点头,“两位好。”
“巢穴不灭。”蓝眼睛的幻形灵也点点头。
“我…这个——”
“这是幻形灵的问候方式。”另一只幻形灵解释道。
“啊,这样啊。谢谢。”她的蹄子开始不安地刨着地面,“你们……你们弄到了吗?”
两只幻形灵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只掏出一个纸包着的包裹,递给公主。她屏住呼吸,打开包裹。抽出第一版的《谐律精华论》时几乎无声地吸了口气。
“真是……完美。”她用蹄子抚摸书脊时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确实。”绿眼睛的幻形灵说道,“这书的防腐附魔做得挺好的。这个附魔有些年头了;很有可能已经翻新过几次了。不过从书的年代来看,恐怕还不止几次吧。”
“你对魔法了解不少呢,”塞蕾丝蒂娅有些好奇,甚至好奇到把目光从蹄子上的书挪了开来。
“我以前做过法师,应该是好几次大孵化(hatching)之前的事了。”喀拉拉有些紧张地承认。“那段时间学了不少。”
“那么,谢谢你们了,两位都是。”她走上前,抱住了两只幻形灵。两虫在吸收她散发出的爱意时发出了满足的嗡嗡声。
“不得不承认,我没想到你们那么容易就答应帮我了,”分开时塞蕾丝蒂娅说道,脸上带着坏坏的微笑,“尤其是你,喀拉拉。”
“我-我?”幻形灵结巴了。
“对。我知道当年婚礼就是你把我塞进那个大茧里的。”
“噢,这个,其-其实——”
“没事,没事,”塞蕾丝蒂娅嘿嘿一笑,“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希望如此吧。你们能帮我,我确实很高兴。”
“您是皇后的姐姐,我们的长公主。”夸嚓说道,“您开心就是皇后开心,她开心也就是我们的女王开心。”
“我……懂了。不过,我也得谢谢你。”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幻形灵身后,开始往前走。两只幻形灵有点慌,但塞蕾丝蒂娅在他俩身旁停下了。
“这就是你们的隧道?”塞蕾丝蒂娅看着地板上的一个大洞。角的照明之下只能看到里面几米。剩下部分都是一片漆黑
“啊,对,”喀拉拉说,“不过对小马来说里面很黑的,别靠太近,掉下去就不方便了,是吧?”
“确实。”塞蕾丝蒂娅退了回来,“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就从这里挖到了康爷的保险库,真厉害呢。这种规模的工程让一队小马来做怎么也要两三天。我想你们在里面没有再遇到警报了吧?我进去的时候尽量都给触发掉了。”
“以防万一我们探了探。不过没问题,没遇到任何警报或者陷阱了。”喀拉拉道,“至于隧道这事。每次要找合适的洞穴都太麻烦了,所以巢穴基本都是靠挖出来的。而……我们隔三差五地就得换地方。所以几百年下来挖隧道也挖熟了。”
“希望你们的女王和……我妹妹的婚姻将会终结这一切。和平共荣总是好的。”
她转身准备离去。两幻形灵松了口气,软下来,但又被突然转过头来的塞蕾丝蒂娅吓得一僵。“你们会把康爷保险库的地板再修好的,对吧?”她有些担心地问道,“如果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
“放心,陛下,”夸嚓满不在乎地挥挥蹄子,“我们巢穴里好石匠多的是。……
其实各种好技师都多的是。就算他注意到不同,也只会发现自己的地板比以前更漂亮了。”
塞蕾丝蒂娅朝幻形灵们笑笑,“那多谢了。”
“不客气。”
“晚安,陛下。”
一只翅膀护住装着书的鞍包,塞蕾丝蒂娅出了门,变回晴明,飞走了。
“真是太棒了,”韵律小心翼翼地翻着谐律精华论,“暮暮肯定会超级喜欢的。我之前说过的话全都收回。这一票怎么说都赚了。”
塞蕾丝蒂娅点头,脸上还带着刚刚进屋时那傻乎乎的笑,“这个礼物再完美不过了。而且……如果她拒绝了我,这应该也能补偿她——”
“去,别乱说话,人家不可能
拒绝你的。”韵律坏笑着,“而且,我可是爱之公主,还是她的保姆。我说让她爱你,她就得给我好好爱上你。”
塞蕾丝蒂娅笑了笑,肩膀里积蓄的压力减轻了些。“你说的对,没得她选的。”接着她脸上的表情被严肃的皱眉取代了,“现在我只需要找一个正确的时机,向她告白。我觉得明天就不错,我们能搞个野餐,然后我——”
话没说完,门开了,一只鬃毛蓬乱的银甲闪闪蹒跚而入,一下子倒在沙发上。
“晚上好啊,亲爱的。累坏了?”韵律笑道。
他发出一阵呻吟,“你还想听什么?追着吓尿市民的露娜和邪茧满城跑免得她们被抓起来,还是突然被紧急派遣去调查一宗针对要员的抢劫案?”
韵律和赛蕾丝蒂娅立刻装镇定。
“啊,天啊。有……抢劫案?”
“真是太可怕了。”韵律假正经。
“是,”银甲苦笑,“也许‘要员’这个词不恰当吧。陛下你应该会喜欢这个消息的。被抢的马是康爷。”
“哎呀,”赛蕾丝蒂娅数千年的阅历终于帮她把脸上的微笑压了下去。
“当然,我还是反对任何违反法律的行为的。但让这家伙身上出这种事情完全是活该。”
“说的对。”韵律坚定地说,“他都是自找的。”
“作为皇家卫兵我可不许你这么说。法律面前马马平等,”银甲严肃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当然,就我个马来讲,你俩说的我倒挺爱听。康爷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保险库时那场景简直了!”
“什么?!”
……
“她走了吗?”
喀拉拉从台阶上走回来,身上的小马伪装于绿光中消失,他点头,“飞回宫殿去了,我们安全了。”
他俩一起走回地下室地板上的地洞中,。
“好了,大伙都继续干活!”夸嚓吼了声,“再有个十分钟我们就撤退了,所以都麻利点!十分钟之内给我统统搬空了!”
隧道之下,两列幻形灵移动了起来。一列两蹄空空的幻形灵们走进康爷已经毫无防御的保险库里。另一列拖着大大小小的绘画,雕像,花瓶,一堆又一堆的稀世珍本等等各类珍宝,朝着中心城宫殿的方向走着。
“你觉得赛蕾丝蒂娅发现我们正在中心城地下修建新巢穴的时候会不会生气啊?”夸嚓歪歪头。
喀拉拉略微耸耸肩,“她可能会有点不高兴吧,但人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媳住在别的地方嘛。”
他看着下方隧道里一尊月神露娜的雕塑缓缓移动着。
“而且,我们的陛下送出的嫁妆一定要是全世界最华美最壮丽的。等她妹妹收到这么一大票东西,她还有啥好气的呢?”
幻形灵们。。。。。。
干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