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mTale两周年了，和你说说我的两个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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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3日，今天，FimTale建站两周年了。

2018年的今天，FimTale在新浪博客浩劫的风尘之裹挟下，「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彼时，不少人觉得这个站点诞生太晚，发展不起来；而如今，事实证明，FimTale不仅顺利成为了很大一部分新浪、贴吧，以及后来的LOFTER用户的避风港，更已然是一个保藏小马同人小说一万六千余部的、中文马圈的重要基础设施。

今天，我在此也特别想就自己这一年来的观察，和你谈谈我的两个感悟。

1.「编辑精选」：推荐作品的时候，主观一点好不好？

我觉得，FimTale不应该是一栋图书馆，而应该是一座书店。

当然，这和看书花不花钱无关。作为图书馆，虽然藏书量大，但图书馆的逻辑是把不同种类、不同题材的书籍分区摆放，平摊在一层又一层的书架上，告诉你：「喏，这个架子上的全是你喜欢的类型，自己挑呗。」这很方便，比如我自己之前去图书馆经常是直奔计算机专区。

而书店的逻辑是什么？书店老板是急切地希望把书卖出去的。所以你看到的书店一般会在特别显眼的地方看到几个专门的台子，上面写着「新书上架」、「热门畅销」、「大力推荐」，诸如此类。

你可以把这看作是一种商业的营销手段，这没问题。但当你的目光扫过这些五颜六色的封面时，你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种类、题材、语言的书混杂在一起。这时你便有可能不经意间随手翻开一本与你的行业完全无关的书，慵懒地扫那一两眼——然后，在惊讶于自己从未发掘过的兴趣与品位的同时，完成一次邂逅。

「发现好内容」，是FimTale在「保藏作品」之外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许多人一直在吐槽「编辑精选」过于主观，小编们也时常哀叹「众口难调」。但是我看，主观一点的作品推荐，没有什么问题呀！不同人对小说的口味不同，题材选择不同，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你是否也想时不时地让别人推你一把，把你推出自己的「舒适区」，看看别人都在喜欢什么，看看自己以前从未探寻过的角落？

其实，我问过很多爱读书的人：让你收获最大的书，是你有计划地系统阅读的结果，还是你偶然遇到的结果呢？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后者。

富兰克林说过：「我所有的知识，都来自在查找一个资料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另一个资料。」

如果不是那年那天的那座书店的那个推书柜台，我一个搞代码的，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翻开一本叫《苏东坡传》的书，更无法从中获得那个对我之后的人生意义巨大的启发。

我感谢这种偶遇，与世界上另一个角落的不期而遇。我希望，「编辑精选」也能有幸带给你同样的精彩。

2.「Label还是Tag」：评价人的时候，谁在抽象地思考？

FimTale走到今天，已经积累了三千七八余名注册用户，俨然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网络社群了。作为一个由「人」组成的地方，在过去的一年，我也看到了一些偶发的纷争。

有时候，我会看到像这样的一些话：

「XXX，好一个阴阳怪气的人！……」

「这就是XXX口中的爱与包容吗，你三岁小孩吗！……」

其实我每次看到这些的句子，我心里都有点难受。

19世纪德国的哲学家黑格尔有篇文章叫《谁在抽象地思考》，其中有这么两段：

……

为了支撑我的论点，我只需要一些例子，而每个人都会承认它们的恰当之处。例如一个被带到断头台的杀人犯。对于底层人民来说，他除了是杀人犯以外什么都不是。一些女士可能会谈论说他是一个强壮、英俊又有趣的男人。其他百姓会觉得这些话很可怕：“什么？你说一个杀人犯英俊？一个人是有多糟糕才会觉得一个杀人犯英俊啊？你自己本身肯定也好不了多少！”“道德败坏，这些沦丧的上层阶级。”一位无所不知的神父会补充道。

但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会追溯这个罪犯的历程：他会发现在其成长过程、在其所受的教育中，他父母之间糟糕的关系，他因为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以后所受到严酷的惩罚使他怨恨社会——这种怨恨又反过来将他驱逐于社会之外，因此他除了通过犯罪来维持生存以外，别无他法。听到这样的话后，有人可能会说：“这人想为杀人犯辩白！”我很记得在我的青年时候有一个市长哀叹道作家要把基督教和正直都要给消灭掉；他说有人写了一部宣扬自杀的作品：“糟糕，真是太糟糕了！”当问及是哪本书时，结果他所说的是《少年维特之烦恼》。

……

黑格尔说，人们在杀人犯身上只看到这个抽象的东西，即只看到他是一个杀人犯，并且用杀人犯这个单一的性质消除了这个人身上的所有其它人性。

当时我看到这里，唯一做的就是完全呆呆地发愣。因为我突然就联想到自己做互联网产品时接触到的两个英文词，「Label」和「Tag」。

这两个词，翻译过来都是「标签」的意思，但其含义却天差地别。

Label的意思，就是把一个名称、一个头衔，或者一个Logo、一句标识性的话贴在一个人身上，以便我很好地识别这是有钱人还是穷人，是精英还是平民等等。我们很熟悉这样的标签。

而Tag这个词，它虽然也叫标签，但是它是一种碎片式的标签。

比如说当我们在使用互联网的时候，任何一个行为都有可能被它贴上一个小标签。你购买了任何一件产品，你浏览了任何一条新闻，你都可能被打上了一个小标签，你都不知道你身上已经悄悄地被它贴上了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这样的小标签。它就好像是加了密的电文，机器就能够用这些小标签逐渐地合成一个形象，随着你的浏览、你的购买行为越来越多的时候，这些标签会越来越多。

用我们通常的话来说，你的颗粒会越来越多，颗粒度会越来越细，你在那边形成的画像的像素就会越来越高，机器就会成为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通过Label，我们只能把自己固化在某一个身份，某一个衡量标准下面；而大数据时代的Tag，人是立体的。

当我们用Label思维考虑问题，我们就是在把活生生的人，血淋淋地塞进一个又一个充满棱角的、硬邦邦的固定标签里，用极少的挖掘与思考的时间武断地做出对人的「总结」：他是个「杀人犯」、他是个「阴阳怪气的人」、他是个「三岁小孩」，他们这样的人，该骂。

你想想，用这样的方式马上对一个人做出「定性」，打下Label，把一个人从三维一下拍成扁平，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这样的现象，并非互联网时代的戾气所致；在二百载前黑格尔的年代，「抽象思考的人」，同样数不胜数。

而如果你掌握了Tag思维，你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是由自己生命中的无数碎片构成的。这些碎片旋转着、奏鸣着、相互碰撞着，产生着奇特的效果，构筑一个活生生的、三维的个体。你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彻底的坏人！

「他们」与你我一样，也曾站在城市最高的楼顶，望着底下的万家灯火心绪起伏；也曾出差在外午夜梦回，一时恍惚自己身在何处；也曾工作勤奋豪情满怀，却总觉得无法施展；也曾站在立交桥上看着车来车往，想起家乡清澈的小溪和后山的竹子；也曾为一个人辗转反侧，不知如何表白；也曾送别好友远行，饭局上觥筹交错，人散后长街孤影；也曾看到春去秋来，镜子里的自己又添了一些白发……

「他们」一样有着优点与缺点，只是类型不一，轻重不一。

我们这些人，无非是在成长环境的渗透下，时代阵风的托举下，沾染上不同的坏习惯，说过不同的自负之语，做过不同的青年错事，跌跌撞撞、摇摇摆摆地走上各自选择的不同的路。

固然，有些行为无需为之辩白。但在此之后，请扔掉你潜意识中那不经意保有的，对那个人的一个抽象的Label，并为他打上一个灰色的Tag；然后，放眼其他数不胜数的标签，我们依旧能继续「美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