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兄弟的名字，Flim 和 Flam来自英语俚语flim-flam，意为坑蒙拐骗或无稽之谈。在两兄弟的出场中，值得注意的是，除了第一次的苹果机之外，其他所有都是在推销假冒伪劣商品或服务，万愈药水、盗版友谊学园、劣质玩偶等。而苹果汁机器则出乎意料的是个真货，甚至还自带质检，最后的败北也是两兄弟气急败坏手动开始收入劣等苹果和苹果树的结果，而非机器本身的问题。考虑整剧九季的开发走向，第一季中两兄弟可能并没有什么细致设定，这一集故事也不过是和同季很多小集一样，简单的儿童向叙事罢了。但即便如此，我个人也觉得这一集体现了现代工程科技和社会的三个特点：

1. 科技本身的清白；
2. 大众对新兴科技的恐惧；
3. 伦理决策失误；

科技本身的清白

很容易理解，但对于奸商兄弟，这一点基本只适用于苹果汁机器，其他产品都很难算是清白的。苹果汁机器的设计是输入苹果，输出苹果汁，为了报确输出质量，甚至会对输入进行检测，剔除非苹果和劣质苹果。仅看这个设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功能性明确，还简化了流程，变相优化了用户交互体验，堪称良心设计。

大众对新兴科技的恐惧

这个问题在东方相对少见，中国的佛教道教和儒家以及日本神道都会一定程度的将物体拟人化。日本有俗语「八百万の神々」（八百万众神，此处的八百万和中国的三和九一样，指多，并不指明确的数量）和付喪神的概念（つくもがみ，即存在足够久的事物可以化妖成精），中国也会说“举头三尺有神灵”。尽管中日人民中信教的人数比例相当小，但这个思想却已耳濡目染浸透了诸多东方文化。具体说就是相信物本有灵，这个灵和使用者/创造者息息相关，使用者/创造者的意愿将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物，物的灵甚至能在长时间后幻化成十万年魂兽人。这个特点在武器上尤为明显，中国的轩辕、湛卢；日本的千子村正、鬼丸國綱等都有着对使用和创造者的继承，近现代这个拟人化则在游戏上颇为显著。简单地说，东方思想中，人是万物的一部分，与万物多是统一的，和谐的什么东西都能当老婆。

西方虽不至完全没有拟人化思想，但物化绝对是更加盛行的。同时“得益”于圣经，西方的伦理道德观中，人类远胜于世间万物：

神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

——创世纪 1:28

简单地说，西方思想中，人是脱离万物的，与万物是对立的，充满敌意的。这也造就了西方文明史发现并奴役，以及发现并毁灭的一贯态度。

这个背景下，西方社会对于新兴事物总有一种被迫害妄想症，即看见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先想：“这玩意儿是不是想害我”。在这个思想下产生的认知偏差 (Cognitive Bias)使得人们更倾向于注意那些和自身观点相同的事实，即能证明“这个东西的确想害我”的部分，而将其他事实置之不理。

历史上最著名的真香科技恐惧可能是电力了（是的人们真的干过这事儿），因为电力看不见摸不着，尝试去摸的人还经常落个浑身颤抖、半身不遂或直接扑街（彼时零线火线还不是那么普及）加之蜘蛛网般错乱无序的城市电网，使得人们对电力心生恐惧。而恐惧滋生憎恶，这也就顺理成章地促成了电力的妖魔化，人们认为这是恶魔的产物，是邪恶对人性的诱惑。虽然现在看来与其说是愚蠢不如说是好笑，但考虑当年人们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情景：

(图片来自gizmodo.com)

……好像也可以理解。总而言之，科技本身是并没有罪的，但根据其使用和呈现方式，可能会带来和预期不同的感情。

回到苹果汁机器，在这一集中，科技恐惧并没有被直接表现出来，而是成为了故事下的一个潜在旋律：新兴科技被传统技术战胜，尽管传统技术在纯能力上完全处于下风。之所以将这个归于科技恐惧，是因为如果原剧没有这个潜在语言的话，这个苹果汁机器大概率会和奸商兄弟的其他产品一样是假冒伪劣，比如变成某种靠参水或魔法增幅来改变产量和味道的机器。

伦理决策失误

在政治和资本影响下，几乎西方每一个工程灾难都是管理层无视工程师的结果。挑战者航天飞机失事前，数位工程师实名反对发射，声称连接燃料火箭的O型环在40华氏度下可能会出现功能故障，想要继续发射必须要总工程师Robert Lund 签名。Lund出于工程师的素养，拒绝签字。此时挑战者的发射已经距离原定发射日期滞后了，而船上成员中有一名是人民教师，总统需要航天飞机赶快上天，以宣传“第一个登上太空的人民教师”。在这种政治压力下，Lund的的上司Jerald Mason直白的向他说：

Take off your engineering hat and put on your management hat.
别跟个工程师一样，要像一个经理一样思考。

迫于压力，Lund签字了，O型环在低温下果然发生了燃料泄漏，航天飞机在升空时爆炸，机上无一生还。

十七年后，哥伦比亚航天飞机在升空时被一块疑似含有冰的泡沫砸到左翼，工程组怀疑该事件对左翼造成了影响，并请求动用卫星观测航天飞机。该请求被管理层驳回，理由是管理层认为泡沫不会构成安全威胁。如果同意此请求必须要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或开启高优先级调查，这将是一个冗长的手续，并且有损对外形象。由此，哥伦比亚按计划返航，在大气层中解体，事后调查显示多名宇航员在解体中生还，却死于窒息和海面冲击。

除此之外，提顿大坝、迈阿密桥、土耳其航空981、美航191等，都能找到管理层的直接影响，近乎所有事件都是管理层为了经济或政治效益，无视工程师提议、基础物理或伦理的结果。

而在苹果汁机器上，伦理失误也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1. 财迷心窍。奸商兄弟对苹果家的最初出价是25%，也就是说奸商兄弟自己拿七成以上的利润。但对方是本土产业，产业链完整口碑还好。奸商兄弟作为外来产业，没有任何本土化适应，却直接提出收购，这个抛价就像是AT&T来中国做运营商，然后对移动电信联通说我用你们的基站做我们的服务，利润七三分，我七你们三，能做成才有鬼了；
2. 饥不择食。后期比赛白热化的时候，为了增大产量，和竞争对手抗衡，奸商兄弟手动覆盖了机器的质量检测，导致机器开始把苹果树连根吃进去，苹果汁质量也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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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奸商兄弟的比赛中，苹果家明显力不从心，如果主角团没有帮忙并藉此把敌人的心理搞垮，败北几乎是定局，这也是面对科技时很多传统产业的结局。但现实中没有主角光环，与其反对新兴科技并与其抗争，不如想办法共存。几乎所有应用科技的初衷都是在不破坏质量的前提下提高效率，而传统技术在诞生之初也是一种新兴科技，所以自动化等进程更像是新代替旧的自然过程，在货物生产角度来看，是一种延续而非毁坏。但现代也有很多学者认为自动化带来的影响不仅如此，相关内容将在下一篇讨论。

P.S. 这篇真.到处瞎扯的文章大概在20年中旬就写完了，但一直没有递交，我也是看到最近关于打工人、996等相关问题的争议，加上站务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篇东西